“你一个月,到底能挣多少钱?”
咖啡厅里,轻柔的音乐也盖不住对面女人略显尖锐的嗓音。
她叫王艳,是隔壁部门热心的刘阿姨介绍的相亲对象。
画着精致的妆,穿着当季的新款连衣裙,手指上新做的美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咖啡杯。
眼神里的打量,直接得让人有些不舒服。
我,周磊,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表情看起来平和。
“王小姐,我们才刚坐下不到五分钟。”
“五分钟还不够了解基本情况吗?”王艳眉头微挑,“周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时间宝贵。介绍人只说你在‘宏远科技’工作,条件不错。具体怎么个不错法,总得说清楚吧?”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点声音,但语气里的迫切丝毫未减。
“我这个人比较直接,不喜欢绕弯子。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没错吧?房子有吗?车呢?年薪多少?有没有七位数?”
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
我心里叹了口气。
刘阿姨把我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年轻有为、稳重踏实,看来对方是带着明确的“考核指标”来的。
这种直奔主题的“坦诚”,像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我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点不快。
“房子有,贷款还得差不多了。车是代步车。年薪……还行。”
“还行是多少?”王艳显然不满意这个模糊的答案,“税后有没有五十万?”
她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和期待。
我沉默了一下。
看着对方那双紧盯着我不放、生怕错过一丝表情变化的眼睛,一个有些恶作剧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我想看看,当数字远超她预期时,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种场合,说实话往往最省事,也能最快地筛选掉不合适的人。
我放下水杯,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税后的话,大概一百九十万左右吧。”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王艳敲击杯子的手指瞬间停住。
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突然打亮的探照灯。
脸上那种程式化的、略带挑剔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讶、狂喜和重新评估的热切。
“一百九十万?税后?”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拔高了些,引得旁边一桌的客人侧目。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几乎要越过桌子。
“宏远科技……我听说那边待遇是好,没想到这么好!周先生,你真是……真是深藏不露啊!”
她的语气瞬间变得亲热无比,连称呼都从略显生分的“周先生”变成了带着点娇嗔的“你”。
“哎呀,刚才是我太着急了,主要是介绍人说得不清不楚的,我就想快点了解清楚。你别介意啊。”
她捋了捋头发,脸上堆起自以为最迷人的笑容。
这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态度转变,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我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念头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和警惕。
看来,刘阿姨不仅夸大了,可能还“无意”中透露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信息。
比如,我去年因为主导的那个项目成功,拿到的那笔远超平常的分红。
王艳显然是有备而来,五十万只是她的一个试探底价。
“没什么。”我淡淡回应,心里已经给这次相亲画上了句号。
就在这时,王艳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脸上的笑容更盛,甚至带上了一丝理所当然。
“周磊,既然你收入这么高,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说道:
“你看,我们这也算是有缘认识了。我正愁一件事呢,正好你就能帮上忙!”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
“我弟弟,王浩,你肯定没见过,特别好的一个小伙子,又上进又孝顺!”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起她弟弟。
“他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感情特别好,准备结婚了。这不,正着急买房嘛!”
“看中了一套学区房,位置好,户型也棒,就是首付还差一点。”
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睛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用一种“你肯定愿意”的语气,轻快地说:
“首付差不多差一百六十万。对你来说,不就是几个月的收入嘛!正好你帮他付了呗?”
“这样他就能顺利结婚,我爸妈也了却一桩心事。咱们以后……也好相处嘛,你说是不是?”
我当场愣住。
是真的愣住了。
哪怕我有心理准备,觉得对方可能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比如让她亲戚进我们公司,或者借钱之类的。
但我万万没想到,她能如此理直气壮,在一个初次见面的相亲场合,提出让一个陌生男人,为她弟弟支付一百六十万的购房首付!
“咱们以后也好相处”?
这话里的暗示,几乎等同于明码标价了。
用一百六十万,换取一个“相处”的机会?
荒谬、气愤、还有一种被深深羞辱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周磊在她眼里,就是个行走的提款机?还是个专供她家使用的?
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我脸上写着“人傻钱多速来”?
见我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王艳可能误解了我的沉默,以为是惊喜或者犹豫。
她趁热打铁:
“哎呀,你别觉得有压力。对你来说就是小钱嘛!我弟说了,这钱算我们借的,以后肯定还!”
“再说了,”她抛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要是咱们的事成了,我弟不就是你弟嘛,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他的事不就是咱们的事?”
“呵呵。”我实在忍不住,低笑出声。
不是开心的笑,是气极反笑。
“王小姐。”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刚才那点伪装出来的平和消失殆尽。
“首先,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连朋友都算不上。”
“其次,一百六十万,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笔小钱。我挣多少钱,似乎没有义务为你弟弟的婚房买单。”
“最后,”我看着她瞬间变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咱们的事’,我想,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王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精美的面具突然出现了裂痕。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拒绝,而且拒绝得如此干脆直接。
在她预设的剧本里,我难道应该感恩戴德地掏出钱,顺便对她这位“扶弟魔”姐姐表达忠心吗?
“周磊!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引得咖啡厅里更多人看了过来。
“你年薪一百九十万,帮我弟弟付个首付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我弟弟等着买房结婚呢!这可是人生大事!”
“怪不得刘阿姨说你人挺老实,就是可能不太会来事,看来是真的!”
她开始口不择言,试图用道德绑架和人身攻击让我就范。
“我有钱,和要不要给你弟弟买房,是两码事。”我站起身,不想再跟她多做纠缠。
“至于同情心,很抱歉,我不认为需要用一百六十万来证明。”
我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
“这杯咖啡我请了。王小姐,祝你找到一位愿意为你弟弟支付房款的‘有缘人’。”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周磊!你给我站住!”王艳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我的鼻子。
“你嚣张什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告诉你,像你这种抠门算计的男人,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介绍人还说你好,好什么好?连这点忙都不帮,一点男人该有的担当都没有!”
“我弟弟比你强一百倍!”
咖啡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我们这边。
服务员站在不远处,想过来又有些犹豫。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目的没达到而气急败坏、面目扭曲的女人,心里最后一点因为介绍人而产生的顾忌也消失了。
“担当?”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
“王小姐,真正的担当,是管理好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把亲人的负担转嫁给一个陌生人。”
“至于你弟弟……”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是否比我强,我不评价。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有一个‘好姐姐’。”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不再理会她在身后的叫骂,径直走出了咖啡厅。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才感觉胸中的那口闷气舒缓了一些。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走到停车场,坐进我那辆普通的代步车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介绍人刘阿姨发来的微信语音。
点开,那边是热情洋溢的声音:
“小周啊,跟艳艳聊得怎么样?阿姨没骗你吧,艳艳可是个好姑娘,漂亮又懂事!她刚还给我发消息,说对你印象特别好呢!”
“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感情培养起来快!对了,艳艳她弟弟最近正好想换工作,你看你们公司……”
我没听完,直接按掉了语音。
印象特别好?
是看到一百九十万的年薪印象特别好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启动车子,驶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相亲地点。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跟刘阿姨“沟通”一下了。
这种“好心”,实在让人消受不起。
车子汇入车流,我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王艳那张理直气壮的脸。
“正好我弟买房差160万,你帮他付了呗?”
这句话像魔音灌耳,反复回响。
这种理所当然的索取,这种将他人财富视为己有的心态,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难道就因为我收入高,就活该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
或许,我该换个方式。
不是每次拒绝,都能如此“顺利”地脱身。
下一次,如果对方更狡猾,更善于伪装呢?
或者,如果是在一个无法轻易撕破脸皮的场合呢?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我脑中成型。
与其被动地等待这些奇葩找上门,不如……主动做点什么。
至少,要让某些人知道,我周磊的钱,不是那么好惦记的。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我的顶头上司,项目部总监杨总发来的消息。
“周磊,在哪?尽快来公司一趟,有急事。”
消息很短,但语气透着不寻常。
我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导航,打转向灯,拐向了去公司的方向。
相亲的闹剧暂时被抛在脑后,工作上的事才是正经。
停好车,坐上电梯,直达项目部所在的楼层。
办公区里气氛有些微妙,几个同事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
我心里一沉,看来真出事了。
径直走到杨总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门。
“进。”杨总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我推门进去。
杨总坐在办公桌后,揉着太阳穴。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同事,也是项目组的副组长,赵强。
赵强看到我,脸上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杨总,您找我?”我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
杨总抬起头,脸色凝重。
“周磊,你先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有个情况,得跟你同步一下。”
我坐下,心里快速盘算着最近手头项目的进展。
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是关于‘晨曦计划’那个项目。”杨总开口了。
我心里一紧。“晨曦计划”是我目前负责的最重要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下周就要进行最终汇报,关系到公司明年最重要的一个客户。
“出什么问题了?”我尽量保持冷静。
杨总叹了口气,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向我。
屏幕上,是一封邮件。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邮箱地址,收件人却包括了公司几位高层,甚至还有客户那边的对接人。
邮件的标题,让我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关于‘晨曦计划’项目负责人周磊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回扣的重大问题举报”。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收受回扣?
这怎么可能?
我迅速扫过邮件内容。
里面罗列了几条“罪证”:包括声称我在选择供应商时,偏袒一家名为“信达”的小公司,并从中收取了高额好处费;还有虚报项目开支,中饱私囊等等。
邮件末尾,还附上了几张模糊的所谓“证据”照片,看起来像是我和某个陌生人在餐厅门口交谈的场景,以及一些经过处理的财务单据截图。
言之凿凿,煞有介事。
“这完全是污蔑!”我猛地站起来,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杨总,您了解我的为人!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信达’的资质是经过严格审核的,他们的报价也是最合理的!那些照片,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总抬手示意我冷静。
“周磊,你别激动。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是……”
他顿了顿,脸色更加难看。
“这封邮件不仅发给了高层和客户,还抄送给了部分员工。现在影响很坏。客户那边已经打电话来询问情况了,高层非常震怒。”
“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是谁?
谁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置我于死地?
“晨曦计划”的成功,对我,对项目部,甚至对公司都至关重要。
一旦这个罪名坐实,不仅项目完蛋,我的职业生涯也毁了。
我看向旁边的赵强。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放在膝盖上的手,似乎微微握紧了。
“公司已经决定,”杨总的声音沉重,“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暂停你‘晨曦计划’项目负责人的职务。项目暂时由赵强接手,负责最后的汇报。”
如同晴天霹雳。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总。
“暂停我的职务?杨总!下周就要汇报了!这个项目我最熟悉,临时换人,万一……”
“这是上面的决定!”杨总打断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周磊,这是流程。你必须配合调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但现在的证据对你很不利。你需要尽快找到能证明自己的东西。”
浑浑噩噩地走出杨总的办公室。
外面的同事看我的眼神各异,有同情,有怀疑,也有幸灾乐祸。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早上的相亲闹剧,和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职场危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收受回扣?
这顶帽子要是扣实了,我就不只是损失一百六十万的问题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仔细回想邮件里的所谓“证据”。
我和陌生人在餐厅门口?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信达”公司……
我努力在记忆中搜索。
忽然,一个画面闪过脑海。
大概一个月前,我确实见过“信达”的负责人,但不是在什么餐厅门口,而是在公司的会议室,正常的技术交流。
当时还有好几个同事在场。
至于那些财务单据……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
能接触到项目核心财务数据,又能如此处心积虑伪造证据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赵强那间新分配的、原本属于我的独立办公室。
玻璃墙内,赵强正拿着电话,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似乎在跟谁汇报着好消息。
是他吗?
因为“晨曦计划”成功后,项目经理的位置几乎铁定是我的,挡了他的路?
还是另有其人?
我打开电脑,试图登录项目管理系统,却发现权限已经被限制。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包裹了我。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可是,从哪儿入手?
邮件是匿名的。
证据是伪造的。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而且对公司流程非常熟悉。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周磊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很年轻。
“我是,你哪位?”
“周先生,您好。我姓韩,是一名私家侦探。”对方的声音很平静,“有人委托我,给您带句话,并且提供一些您可能感兴趣的信息。”
私家侦探?
我心头一凛。
“谁委托你的?什么话?”
“委托人的身份暂时不方便透露。”姓韩的侦探说道,“他让我告诉您:”晨曦计划‘的漏洞,不在技术上,而在人心上。想想谁最希望您倒下,谁又能从您的倒下中获益最大。’”
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委托人让我转交给您一个加密文件,里面有一些关于赵强副总监,以及‘信达’公司实际控制人之间资金往来的记录。或许对您有用。”
“文件已经发送到您的私人邮箱,密码是您入职公司的日期。”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心脏狂跳。
是谁?
谁在暗中帮我?
这个神秘的委托人,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真心帮我,还是另有所图?
但现在,我没有时间犹豫了。
这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立刻打开私人邮箱,果然有一封来自未知地址的新邮件。
附件是一个加密的压缩包。
输入密码,文件解压成功。
里面是几份清晰的银行流水截图,以及一些聊天记录截图。
只看了一眼,我的血液就再次冲上头顶。
流水显示,在过去三个月里,赵强的某个远房亲戚的账户,多次收到来自“信达”公司实际控制人(一个名叫吴天佑的人)的转账,总额高达数十万。
而聊天记录,则是赵强和吴天佑的对话片段。
虽然隐去了一些关键信息,但内容清晰地表明,赵强向吴天佑透露了“晨曦计划”的预算底线和供应商选择标准,并承诺会帮助“信达”中标。
作为回报,吴天佑支付“好处费”。
其中一条赵强的信息更是触目惊心:
“周磊那边我会搞定,找个机会把脏水泼过去,让他背锅。到时候项目就是我的了。”
铁证如山!
我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
这个神秘的委托人,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
有了这些,我不仅能洗清冤屈,还能让赵强这个阴险小人身败名裂!
但紧接着,一个疑问浮上心头。
这些如此隐秘的证据,连公司内部的调查都可能一时难以查清,这个私家侦探,或者说他背后的委托人,是怎么弄到的?
他(她)为什么选择帮我?
不管了!
当务之急是澄清自己。
我立刻将这些证据备份,然后拿起手机和U盘,准备去找杨总。
刚站起身,赵强办公室的门开了。
他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
“周磊,还没走啊?你也别太担心,公司会调查清楚的。我相信清者自清嘛。”
他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不过啊,周磊,不是我说你。年轻人,有时候把持不住自己,也难免。要是真做了什么,趁早承认,也许处罚还能轻点。”
我看着他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强忍着把U盘砸在他脸上的冲动。
“赵强,”我冷冷地看着他,“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
“多行不义必自毙。”
赵强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干笑两声。
“呵呵,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我好心劝你,你别不识好歹。”
“你的‘好心’,我消受不起。”我绕过他,径直朝杨总办公室走去。
这一次,我要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走到杨总办公室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在相亲桌上大言不惭要我给她弟弟买房的女人,和眼前这个陷害我的同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诞而真实。
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任人宰割。
无论是明目张胆的索取,还是阴险狡诈的陷害,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请进。”门内传来杨总的声音。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杨总看到我去而复返,有些惊讶。
“周磊?还有事?”
我走到他办公桌前,将U盘放在桌上。
“杨总,关于那封举报信,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或许,您应该先看看这个。”
杨总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U盘上,又抬起来看我,眉头紧锁。“什么东西?”
“能证明我清白,也能让真正搞鬼的人现原形的东西。”我语气平静,但心脏在胸腔里敲得厉害。成败在此一举。
杨总将信将疑地拿起U盘,插进电脑。办公室里只剩下鼠标点击和键盘敲击的声音。我站在桌前,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愤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都跳了一下。“岂有此理!赵强他敢!”
他快速翻看着那些截图,脸色铁青。“这些流水……这些聊天记录……来源可靠吗?”
“来源绝对可靠。”我肯定地说,虽然我自己也无法百分百确定那个神秘委托人的动机,但证据本身看起来无懈可击。“杨总,当务之急是立刻控制住赵强,防止他销毁其他证据,或者对项目做最后的手脚。下周就要跟客户汇报了。”
杨总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迅速冷静下来。他拿起内部电话,沉声命令:“让保安部负责人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另外,通知IT部,立刻冻结赵强所有的系统权限,包括他的公司邮箱和项目管理系统访问权。马上!”
放下电话,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也有赞许。“周磊,这次……是公司调查机制不够严谨,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道歉。”
“杨总,这不怪您。是对方处心积虑,手段卑劣。”我摇摇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是挽回损失。“‘晨曦计划’的最终汇报……”
“当然还是由你来!”杨总斩钉截铁,“我马上向高层汇报,立刻恢复你的职务。你抓紧时间,最后再检查一遍所有的汇报材料,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客户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澄清。”
“明白。”我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很快,保安部负责人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赶到。杨总简单交代了几句,他们便径直走向赵强的办公室。我透过玻璃墙,看到赵强起初还一脸错愕,试图争辩,但当保安亮出公司高层的指令并请他“配合调查”时,他的脸瞬间惨白,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被保安一左一右“请”了出去。办公区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探究。
我没有理会那些目光,直接回到了属于我的办公室。
重新登录系统,权限已经恢复。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抛开所有杂念,投入到最终汇报材料的最后审核中。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吃住在公司。
一方面要确保“晨曦计划”汇报稿完美无缺,另一方面也要配合公司内部监察部门的调查,提供各种证明自己清白的辅助材料。
赵强被停职调查,据说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很快交代了与吴天佑勾结,伪造证据诬陷我的全部经过。
“信达”公司也被永久列入合作黑名单。
一场风波,看似迅速平息。
一周后,“晨曦计划”的最终汇报会如期举行。
我站在会议室前方,面对公司高层和重要的客户代表,沉着冷静地讲解着项目方案。
思路清晰,数据详实,应对提问从容不迫。
当我做完最后陈述,客户方的负责人带头鼓起掌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周经理,讲得非常精彩。这个方案,我们很满意。期待接下来的合作。”
项目,成功了。
散会后,杨总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如释重负。“好样的,周磊!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几位公司高层也走过来,对我表示祝贺,并对之前的误会表达了歉意。
我谦逊地回应着,心里却并没有太多喜悦,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疲惫。
经此一役,我在公司的地位不仅没有受损,反而更加稳固。赵强留下的副总监位置,暂时由我兼任,升职加薪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晚上,推掉了同事们的庆祝邀约,我一个人回到公寓。
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终于有时间仔细思考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个神秘的委托人,到底是谁?
他/她为什么帮我?
他/她怎么会有那些连公司内部调查都一时难以掌握的關鍵证据?
我尝试回拨那个私家侦探的号码,提示是空号。
发给那个匿名邮箱的询问信,也石沉大海。
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只为了在我最危急的时刻递给我一把钥匙。
是竞争对手?借我的手除掉赵强和“信达”这个不正当的竞争者?
还是公司内部某个看赵强不顺眼,或者与我交好的人?
我想遍了所有可能的人选,都觉得不太可能。那些资金流水和私密聊天记录,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正当我苦思冥想之际,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走到猫眼前往外看,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王艳!
她怎么找到我住处的?刘阿姨告诉她的?
她脸上已经不见了咖啡厅里的尖刻和愤怒,反而带着一种刻意摆出来的、楚楚可怜的委屈表情,眼睛还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但没让她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隔着门链问:“王小姐?有事?”
“周磊……”她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哭腔,“我……我能进去跟你说吗?外面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在这里说吧。”我语气冷淡。对于这种目的性极强的女人,我必须保持距离。
王艳见我态度坚决,咬了咬嘴唇,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
“周磊,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我太着急了,说话没经过大脑……我跟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她抽泣着。
“我回去被我爸妈狠狠骂了一顿,说我不会说话,把好事搅黄了……刘阿姨也说我……周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保证不会再那样了……”
这套说辞,听起来像是排练过很多遍。
但我不是傻子。她的道歉,不是因为认识到自己价值观的错误,而是因为发现我这个“金龟婿”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有价值,不甘心就此放过。
“王小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性格不合,没必要强求。”我试图结束对话。
“不,不是的!”她急忙说,甚至试图去拉门,“周磊,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后来想了想,你说得对,我弟弟的事应该他自己想办法,我不该那样……我以后不会了!我们再试试,好不好?我其实……我对你印象真的挺好的……”
看着她声泪俱下的表演,我心里只有厌烦。
“王小姐,请自重。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请回吧。”我说着,就要关门。
“周磊!你别这样!”王艳突然激动起来,用手抵住门,“你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生我气?还是……还是你有别人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尖锐起来。
“是不是那个欧阳婧?刘阿姨说她也托人打听过你!是不是她跟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欧阳婧?
这个名字让我微微一怔。
那是公司公关部的一位同事,漂亮、干练,家境似乎也很好,是公司里很多单身男性的梦中情人。
我们因为工作接触过几次,彼此印象不错,但也仅限于普通同事关系。
王艳怎么会知道她?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跟欧阳婧没关系,也跟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我耐着性子解释,“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请你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听到要叫保安,王艳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那点伪装出来的可怜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副怨毒的表情。
“周磊!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像你这种目中无人的男人,活该被人陷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公司那点破事!你以为你赢了?等着瞧吧!”
她恶狠狠地丢下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
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气。
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公司那点破事”?
她怎么会知道我公司的事?
难道……
一个念头闪过,但我随即否定了。
应该只是她气急败坏的口不择言吧。
像她这种女人,怎么可能和赵强的事情扯上关系?
大概是刘阿姨那边听说了什么风声,告诉了她。
我摇摇头,把这点疑虑暂时抛开。当务之急,是准备接下来的工作,以及,继续寻找那个神秘委托人的线索。
第二天回到公司,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
“晨曦计划”的成功,让我成了公司的红人,走到哪里都能接收到羡慕和祝贺的目光。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欧阳婧端着餐盘,落落大方地坐到了我对面。
“周经理,恭喜啊。听说‘晨曦计划’大获成功。”她微笑着,笑容明媚。
“谢谢,主要是团队努力的结果。”我客气地回应。
“你就别谦虚了。”欧阳婧眨眨眼,“力挽狂澜,可是公司里的最新传奇哦。”
她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晚上部门有个小范围的庆功宴,你来吗?”
我正要回答,手机响了一下。
是刘阿姨发来的很长一段语音,语气焦急又带着责备:
“小周啊!你怎么回事啊?昨晚艳艳哭哭啼啼地跑回来,说你把她赶出门,说话可难听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阿姨跟你说,艳艳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的!她弟弟买房的事,是她爸妈着急,她也是没办法……你一个大男人,多体谅体谅嘛!要不这样,周末阿姨再组个局,你们好好聊聊,说开了就没事了……”
我没听完,直接按掉了语音,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和稀泥”,让人窒息。
“怎么了?有事?”欧阳婧关切地问。
“没什么,一些私事。”我收起手机,对欧阳婧笑了笑,“晚上的庆功宴,我一定到。”
或许,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而那个神秘委托人的影子,和王艳最后那句充满恶意的话,像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依然盘踞在心底某个角落。
直觉告诉我,事情,恐怕还没有真正结束。
更大的风浪,或许还在后面。
庆功宴的气氛很热烈。
同事们都来向我敬酒,恭喜我项目成功,也为我洗刷冤屈感到高兴。
欧阳婧很会调节气氛,言谈举止得体又风趣,让大家都很开心。
几杯酒下肚,我也暂时忘却了之前的烦恼。
宴会快结束时,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在走廊拐角,无意中听到两个同事在低声交谈。
“……真的假的?赵强背后还有人指使?”
“谁知道呢,听说监察部还在深挖,好像牵扯到上面的人……”
“嘘,小声点,别乱说……”
看到我过来,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心里一动。
赵强背后还有人?
难道……这次陷害,并非仅仅源于职场竞争?
那个神秘的委托人,是否也知道这一点?
他/她帮我,是为了让我去对付那个更深藏不露的“上面的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的短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小心身边的人。游戏,才刚刚开始。”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了上来。
我看着那条短信,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指尖有些发凉。
身边的人?
是谁?
欧阳婧?她今晚的表现似乎无可挑剔。
还是项目部里某个平时看似和睦的同事?
又或者……是更高层的人?
赵强的事,果然没那么简单。那个神秘人再次出现,意味着他/她一直在暗中观察。
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刚才庆功宴的热闹余温上,瞬间冷却。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没有立刻回复这个号码。
现在敌暗我明,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暴露自己。
收起手机,我若无其事地回到包厢。
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和同事们继续谈笑风生,但眼角的余光,却开始仔细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
欧阳婧正和旁边一位女同事聊得开心,侧脸线条柔和,看不出任何异样。
其他同事也都神色自然,沉浸在放松的氛围里。
每个人看起来都毫无破绽。
这才是最可怕的。
庆功宴结束,大家各自散去。
欧阳婧走到我身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周经理,一起走?我开车了,可以送你一段。”
“不用了,谢谢,我住得不远,想自己走走,醒醒酒。”我婉拒了她的好意。
在这种时候,我不能轻易相信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
欧阳婧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坚持,笑了笑:“那好吧,路上小心。周一见。”
看着她走向停车场的窈窕背影,我心中的疑虑并未消减。
漂亮、聪明、家世好、人缘佳,她几乎完美得不真实。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我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仅仅是因为“晨曦计划”的成功?
还是另有所图?
我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脑子里乱糟糟的。
王艳的纠缠,赵强的陷害,神秘人的警告,还有这条指向不明的短信……
这些事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但我隐约感觉,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我尚未发现的联系。
关键点在哪里?
那个神秘的委托人,他/她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仅仅是“小心身边的人”?
他/她一次次提供关键帮助,目的绝不只是当一个匿名的活雷锋。
走到公寓楼下,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抬头,看向我住的那一层。
窗户是黑的。
但我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
是心理作用吗?
还是真的有人?
我在楼下徘徊了几分钟,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夜归的行人,偶尔驶过的车辆,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也许真是我太紧张了。
自嘲地笑了笑,我走进单元门,上了电梯。
走到家门口,我拿出钥匙,动作却顿住了。
门把手上,似乎有一点极其细微的灰尘被蹭掉的痕迹。
我非常确定,我出门时,门把手是干净的。
有人动过我的门?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警惕地看了看安静的走廊,我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
一片死寂。
我轻轻将钥匙插进锁孔,没有立刻转动,而是用手摸了摸门框边缘,检查是否有被撬过的痕迹。
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但我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慢慢拧动钥匙,推开一条门缝。
屋里黑漆漆的,和我离开时一样。
我打开灯,迅速扫视客厅。
东西摆放整齐,似乎没有人进来过。
但我走到书桌前,眼神一凝。
我习惯把笔筒里的一支特定牌子的钢笔,笔尖朝外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而现在,那支钢笔的笔尖,朝向微微偏了一点。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差别,但我可以肯定,有人动过它。
有人进来过!
而且是个极其小心的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痕迹,如果不是我有些特殊的个人习惯,根本发现不了。
他/她在找什么?
和赵强的事情有关?
还是和那个神秘委托人有关?
我立刻检查了家里的贵重物品和重要文件,什么都没有少。
电脑也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
这说明,进来的人目标很明确,不是为财,而是为了寻找某种特定的信息。
我坐在沙发上,后背一阵发凉。
这种被人窥视、连家里都不安全的感觉,太糟糕了。
对方能如此轻易地进入我的住所,说明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而且手段非同一般。
我拿出手机,看着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心身边的人。游戏,才刚刚开始。”
现在,我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回想最近接触过的人,发生过的事。
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王艳和她那个需要买房的弟弟?
他们似乎没有这种能力和动机。
赵强已经倒台,他的同伙吴天佑也自身难保。
公司里的其他竞争对手?
谁会动用这种非常规手段?
难道……真的如走廊里听到的传闻,赵强背后还有更高层的人?
那个人怕我继续深挖,所以派人来我家搜寻可能对他不利的证据?
或者……是那个神秘委托人自导自演?
他/她帮我,又用这种方式给我施加压力,逼我按照他/她的意愿行事?
各种可能性在脑海里翻滚,理不出头绪。
但有一点很清楚:我已经被卷入一个危险的漩涡中心。
不能坐以待毙。
我需要反击。
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第二天是周末,我立刻联系了专业的锁匠,更换了安全等级更高的门锁和防盗链。
同时,在家里不起眼的角落,安装了隐蔽的微型摄像头。
如果还有人敢再来,我一定要抓住他/她的尾巴。
其次,我要主动出击。
那个陌生号码,是唯一的线索。
我尝试用网络电话拨打过去,依然是空号。
看来对方非常谨慎。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你是谁?想让我做什么?”
没有回应。
如同石沉大海。
对方似乎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待我先做出某种反应。
这种被动等待的感觉让人焦躁。
周一上班,我刻意观察了周围的同事,尤其是那些可能被视为“身边的人”。
欧阳婧见到我,依然是落落大方的笑容,关心地问:“周经理,周末休息得怎么样?看你脸色好像有点疲惫。”
“还好,可能是前几天忙项目没缓过来。”我敷衍道。
项目部其他同事对我也一如既往,甚至因为赵强倒台,对我更加恭敬了几分。
杨总找我谈了一次话,主要是关于我接任副总监的正式任命流程,以及下一个项目的初步构想。
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按部就班。
但那条短信和被人闯入家中的阴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中午,我借口查阅旧项目资料,去了公司的档案室。
我想调出赵强经手过的所有项目记录,特别是那些可能涉及到资金往来或供应商选择的环节。
或许能从里面找到指向他背后那个“上面的人”的线索。
档案室的管理员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先生,姓冯,为人很和气。
听说我要查赵强的旧项目,他推了推老花镜,叹了口气:“小赵啊……唉,真是没想到。他的项目档案都在那边第三个架子上,你自己找吧。不过有些年代久远的,可能只有纸质版了。”
“谢谢冯伯。”
我走到那个架子前,开始翻找。
大部分是电子档案,但正如冯伯所说,五六年前的项目,很多只有厚厚的纸质档案盒。
我搬下几个盒子,坐在旁边的阅览桌上仔细翻阅。
灰尘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柱中飞舞。
这些项目记录大多枯燥乏味,充斥着专业术语和数据。
我一页页仔细看着,不放过任何可能异常的细节。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我快要放弃,以为今天一无所获时,在一个关于某个旧楼智能化改造项目的档案盒底部,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不是纸张。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非常小的、黑色的U盘。
用塑料袋简单包裹着,塞在档案盒的夹层里,极其隐蔽。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赵强藏的?
还是别人放在这里的?
为什么放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旧项目档案里?
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将U盘握在手心,然后将档案盒恢复原状,放回架子。
和冯伯打了声招呼,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了门。
将U盘插入电脑。
需要密码。
我尝试了赵强的生日、他常用的几个简单密码组合,都失败了。
会是什么?
我盯着密码输入框,脑子里飞速运转。
这个U盘被藏得这么隐蔽,里面的内容一定非常重要。
密码也肯定不是随便设置的。
会不会和项目有关?
我回想那个旧楼智能化改造项目的编号和关键信息,尝试输入。
还是错误。
难道……
我忽然想起赵强有个习惯,他喜欢用一些特定的日期加上他名字的缩写作为密码。
那个旧楼改造项目的启动日期是什么时候?
我快速查了一下记录,尝试输入。
密码错误。
截止日期?
再次错误。
我有些沮丧。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个下周要召开的行业研讨会的日期。
那个日期格式,是赵强习惯用的那种。
我心中一动,尝试将那个旧楼项目的编号和这个看似无关的研讨会日期组合在一起。
按下回车。
U盘解锁了!
我屏住呼吸,点开U盘。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备份”。
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个视频文件和一些扫描的图片文档。
我点开第一个视频。
画面晃动,像是在某个餐厅的包间,角度隐蔽。
画面中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赵强。
另一个,当我看清他的脸时,瞳孔猛地收缩——
竟然是公司分管财务的副总裁,高鹏!
高总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严谨、正直,口碑极好。
视频里,赵强正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倒高鹏面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高鹏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信封,没有立刻去拿,而是低声说着什么。
由于拍摄距离和角度问题,声音很模糊,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浑身冰凉。
高鹏伸出手,将那个信封收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然后,他拍了拍赵强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颤抖着手,点开那些扫描的图片文档。
是一些经过处理的财务报表截图,上面有高鹏的电子签名,指向几笔去向不明的资金调动。
还有一些聊天记录片段,是高鹏和一个陌生头像的对话,内容涉及如何利用项目洗钱,以及如何“处理”掉不听话的人。
其中一条高鹏的信息,让我头皮发麻:
“那个周磊,有点碍事。找个机会,让他闭嘴。做得干净点。”
时间戳,正是在“晨曦计划”启动后不久!
原来如此!
赵强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真正想除掉我,并且一直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竟然是位高权重的副总裁高鹏!
原因可能很简单,“晨曦计划”涉及的资金量巨大,我负责项目,必然会对资金流向进行严格监管,这无疑挡了他们的财路。
所以,他们不仅要搞掉我,还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一劳永逸。
那个神秘委托人给我提供的证据,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
他/她是想借我的手,扳倒高鹏?
这个U盘里的内容,是赵强留的后手?用来关键时刻保命或者威胁高鹏的?
现在,它阴差阳错地落在了我的手里。
这不再是简单的职场倾轧,这是犯罪!
我手里握着的,是足以将高鹏送进去的铁证!
但同时,也握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高鹏如果知道这些东西在我手里,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我。
我该怎么办?
立刻报警?
高鹏在公司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万一走漏风声,可能证据还没交上去,我就先“被意外”了。
交给杨总?
杨总虽然正直,但高鹏是他的顶头上司,杨总有能力对抗吗?会不会把他也会拖下水?
把U盘交给杨总的风险太大了。高鹏是副总裁,权势熏天,杨总未必能抗衡,甚至可能引火烧身。这个U盘是赵强保命的护身符,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在我手里滴答作响。
我立刻将U盘里的所有文件加密备份到多个云端安全账户,然后将原始U盘小心藏好。做完这一切,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高鹏那条“做得干净点”的指令,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一切如常。
但暗地里,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我仔细观察高鹏。
他在公司会议上依旧沉稳威严,对我这个“功臣”甚至还偶尔露出赞许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欧阳婧似乎察觉到我细微的紧绷。
一次午休时,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周经理,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是不是项目后续压力太大?”
“还好,可能还没完全从之前的事情里缓过来。”我敷衍道,同时心里警铃微作。她太敏锐了。
“是啊,赵强那事确实挺吓人的。”她表示理解,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上面可能还有人……”
她的话戛然而止,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接话。
我必须尽快决定如何处理这些证据。
直接匿名举报?
风险在于,高鹏很可能通过内部关系截获举报材料,然后我就会被揪出来。
找媒体?
舆论风险太大,且容易失控,我自己也可能被卷入漩涡,无法脱身。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有足够力量扳倒高鹏的渠道。
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那个神秘的陌生号码又发来了短信。
这次内容更具体:
“证据已收到。保持镇定,继续工作。必要时,会有人联系你。高鹏的司机,姓韩。”
高鹏的司机?姓韩?
我猛地想起那个自称姓韩的私家侦探!
难道……他一直就在高鹏身边?是那个神秘委托人安插的眼线?
这条信息让我既心惊又稍安。
心惊的是,我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稍安的是,对方似乎有明确的计划,并且在高鹏核心圈子里有人。
我回复:“你是谁?到底想怎么样?”
依旧没有回应。
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让人极度不适,但我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按照提示,按兵不动。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加班到很晚。
办公楼里几乎空了。
我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刚走到车旁,旁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无声滑下。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面容普通、眼神精悍的男人,正是上次在咖啡厅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姓韩的“私家侦探”。
他朝我微微点头,低声道:“周先生,上车谈两句?放心,这里很安全。”
我犹豫了一瞬,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很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物品。
“韩先生?”我试探地问。
“是我。”他点点头,目光扫过停车场入口,保持着警惕,“长话短说。给你证据的,是‘老板’。老板的目标是高鹏,你只是恰好在漩涡里,顺手帮一把。”
“老板是谁?”
“这你不必知道。”韩司机语气平淡,“你手里的东西很重要,但还不够。高鹏很狡猾,明面上的账目很难抓到把柄。我们需要他亲自进行一笔大宗交易的证据。”
“我该怎么做?”
“高鹏最近在谈一笔海外并购,涉及资金巨大,里面有猫腻。”韩司机语速很快,“他会想办法绕过正规审批流程,通过境外空壳公司操作。你的任务,是争取进入这个项目的核心小组,密切关注资金流向,特别是任何异常的资金调动指令,无论多隐蔽,都要记录下来。”
“这太危险了!高鹏怎么可能让我进核心小组?”我立刻反对。这无异于让我去当卧底。
“他会让你进的。”韩司机语气笃定,“‘晨曦计划’的成功,让你成了技术上的标杆。这个并购项目技术层面复杂,他需要可靠的技术骨干来确保项目表面上的顺利,以掩盖他背后的交易。而且,你刚经历过‘考验’,在他看来,或许反而是‘自己人’。”
这个分析,冷酷而精准。
高鹏确实可能这样想。把我这个“受害者”拉进阵营,既能利用我的能力,又能显得他“不计前嫌”,更能将我置于他的监控之下。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高鹏派来试探我的?”我盯着他。
韩司机笑了笑,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如果我是高鹏的人,你现在已经‘被意外’了,根本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跟我说话。U盘里的视频,就是老板给你的投名状。”
他说的有道理。高鹏若知道U盘在我这,绝不会用这种方式试探。
“老板为什么要对付高鹏?”我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韩司机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高鹏动了不该动的人,拿了不该拿的钱。老板……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顺便清理门户。”
这个答案很模糊,但暗示了高层之间激烈的权力斗争。我可能只是其中一颗比较关键的棋子。
“我考虑考虑。”我没有立刻答应。
“你没多少时间考虑。”韩司机看了一眼手表,“最迟明天,高鹏可能会找你谈新项目的事。记住,想要自保,并且彻底解决麻烦,这是唯一的路。否则,你永远活在提心吊胆中。”
说完,他示意我可以下车了。
我回到自己的车上,心情无比沉重。
韩司机的话,把我逼到了墙角。
参与进去,是与虎谋皮,步步惊心。
不参与,高鹏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那个神秘的“老板”,同样目的不明。
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果然,第二天上午,我就被叫到了高鹏的副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气派,高鹏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笑容和煦。
“周磊啊,来来来,坐。”他亲自给我倒了杯茶,态度亲切得让人不适。
“高总,您找我。”我保持着恭敬。
“嗯。”高鹏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晨曦计划’你做得非常漂亮,公司很满意。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任务,想交给你。”
他拿出一份厚厚的项目计划书,封面写着“星耀科技跨境并购项目”。
“这个项目,关系到公司未来的战略布局,技术整合是关键一环。我考虑了很久,觉得你是最合适的技术负责人选。”高鹏看着我,眼神充满“信任”。
“高总,这么重要的项目,我怕我经验不足……”我按照预想,表现出适当的惶恐和推辞。
“哎,不要妄自菲薄嘛!”高鹏大手一挥,“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放心,大胆去做,我会全力支持你。项目核心小组已经组建,你尽快熟悉资料,下周我们开启动会。”
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看着他脸上真诚的笑容,心里发冷。
韩司机说对了。
高鹏果然要把我拉进这个漩涡中心。
他是想把我绑上他的战车,还是想找个机会在项目里再次把我除掉?
“谢谢高总信任,我一定尽力。”我接过计划书,沉声应道。
“好,我就欣赏你这种干劲!”高鹏满意地点头,随即像是随口一提,“对了,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了点委屈?赵强那是咎由自取。你放心,公司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好好干,前途无量。”
这话既是安抚,也是警告。
抱着厚厚的项目计划书走出副总裁办公室,我感觉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回到自己座位,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计划书。
技术部分确实复杂且关键,需要顶尖的专业能力。
但我的注意力,很快被财务模型和资金安排部分吸引。
尽管做得非常隐蔽,但我还是从几个看似合理的条款和资金流向假设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有几笔数额巨大的“中介服务费”和“合规保证金”,指向几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离岸公司,解释模糊不清。
韩司机说的恐怕是真的。
这个并购项目,是高鹏进行利益输送和洗钱的重要工具。
我的任务,就是在这艘贼船上,找到他犯罪的铁证。
这太难了,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
是前台,说有一位姓王的女士找我,没有预约,但说有急事。
姓王?
我心头一紧,难道是王艳?
她找到公司来了?
我走到前台,果然看到王艳等在那里。
她今天打扮得倒是得体了不少,但眼神里的急切和算计依旧。
一看到我,她立刻挤出一个笑容迎上来:“周磊!”
“王小姐,这里是公司,你有什么事?”我语气冷淡,带着她走到会客区。
“周磊,我知道我以前不对,我改,我真的改!”她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我弟买房的事,我们已经解决了,不用你操心了!我们……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又是这一套。
我感到一阵厌烦。“王小姐,我说过了,我们不可能。请你不要再来了。”
“是因为欧阳婧吗?”王艳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声音也尖了些,“我就知道!那个狐狸精……”
“跟她没关系!”我厉声打断她,“请你离开,不要影响我工作。”
“周磊!你别逼我!”王艳的眼神变得怨毒起来,“你别以为你那些事没人知道!你被人举报,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可以帮你!我在……我也认识一些人!”
她的话让我心中猛地一跳。
她怎么又提起我公司的事?还暗示她“认识一些人”?
是瞎猜的,还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但我现在没心思跟她纠缠。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保安,请这位女士离开。”我直接叫来了保安。
王艳被保安“请”走时,回头看我那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恨意。
这个女人,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而且似乎知道得比我想象的多。
这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到“星耀项目”中。
白天,我是兢兢业业、技术精湛的项目负责人。
晚上,我则化身秘密的调查者,仔细分析每一份文件,记录每一个可疑的财务节点。
高鹏对我似乎很放心,给了我相当大的权限。
但我能感觉到,暗处始终有眼睛在盯着我。
欧阳婧也被调入了项目组,负责公关和对外联络。
她工作能力很强,和高鹏那边的沟通也很顺畅。
有时,我会看到她和高鹏的秘书谈笑风生。
这让我对她的警惕始终无法消除。
一周后,项目启动会。
高鹏亲自主持,意气风发。
在讨论到一笔关键的预付款支付流程时,高鹏提出一个“简化流程”的方案,要求绕过正常的财务审核节点,由他和我“双签”即可直接支付,美其名曰“提高效率,抢占先机”。
这个提议极其反常!
我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他们准备运作问题资金的关键环节!
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
高鹏也看着我,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周经理,你觉得呢?技术层面,你最有发言权。”
这是一个危险的试探,也是一个机会。
如果我同意,就等于上了贼船,以后出事难逃干系。
如果我反对,立刻就会引起高鹏的怀疑和打压,调查也无法继续。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高鹏的目光。
“高总,从技术实现效率的角度,我完全同意您的方案。”
高鹏脸上笑容加深。
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这么大额的资金支付,完全绕过标准风控流程,恐怕董事会和审计那边会有疑问。为了项目长远顺利,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是否可以增加一道形式上的报备程序?比如,同步抄送给审计委员会秘书处备案?这样既保证了效率,也符合规范。”
我的话听起来完全是从项目大局出发,合情合理。
高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周经理考虑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增加一道报备程序!”
他答应得很爽快,但我看到他眼角细微的抽动。
这个“报备程序”,虽然可能只是形式,但就像给他完美的计划钉入了一个小小的楔子,留下了可追溯的记录。
第一回合,看似平静度过,但暗流更加汹涌。
会后,高鹏把我单独留了一下。
他拍着我的肩膀,语气亲热:“周磊啊,今天表现不错,有大局观!我没看错人!”
“谢谢高总夸奖,应该的。”
“好好干!”他意味深长地说,“等这个项目成功了,你这个项目负责人,就是公司最大的功臣之一!到时候,可就不止一个副总监的位置了。”
他在给我画饼,也是在进一步拉拢和捆绑。
走出会议室,我后背一层冷汗。
刚才的应对,是在走钢丝。
既要取得他的信任,又不能完全按他的规则走。
欧阳婧等在门外,笑着对我说:“周经理,刚才讲得真好。”
她的笑容依旧明媚,但我却觉得有些看不清。
晚上加班,整理会议纪要。
手机亮了一下,是韩司机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做得对。”
他果然在盯着。
我放下手机,看向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
感觉自己像陷入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每走一步,都牵扯着无数看不见的线。
高鹏、神秘老板、韩司机、欧阳婧、甚至阴魂不散的王艳……
真相,到底隐藏在哪一层面具之下?
而揭开面具的那一刻,等待我的,是新生,还是毁灭?
我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越来越窄的钢丝上,两边都是深渊。高鹏看似信任的笑容背后,是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毒牙;那个神秘的“老板”和韩司机,是敌是友难以分辨,他们递来的橄榄枝,也可能是诱饵。
项目启动会后的几天,风平浪静。
我按照高鹏“简化”后的流程,处理着项目前期的技术评估和供应商对接,但每次涉及到资金相关的环节,都格外谨慎,确保那个“报备程序”被准确执行。
高鹏那边没什么异常反应,似乎接受了这个小小的制约。
但我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这天下午,我正在审核一份技术协议,内线电话又响了。
是前台,声音有些迟疑:“周经理,楼下又有一位女士找您,她说她姓王,是您……亲戚。”
又是王艳!
她居然还敢来,还冒充我亲戚?
一股邪火窜上心头。这个女人,像块嚼过的口香糖,黏上就甩不掉了。
“告诉她我不在。”我强压着火气。
“我说了……但她不肯走,说有非常重要的事,关于您母亲的,必须当面跟您说。”前台的声音带着为难。
母亲?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一个人在老家生活。王艳怎么会突然提起我母亲?
难道她查到了我老家的地址?去骚扰我母亲了?
这个念头让我瞬间慌了神。
“你让她在会客区等着,我马上下来。”我沉声说完,挂了电话。
我立刻给我母亲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还算平静。
“妈,您没事吧?家里都好吗?”我急切地问。
“我没事啊,挺好的。刚在午睡呢。怎么了阿磊?你声音不对。”母亲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想您了,打个电话。您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或者有没有陌生人去找您?”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正常。
“没有啊。都挺好的,你别担心我。”母亲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前两天你大伯母打了个电话,东拉西扯的,好像想打听你工资的事,被我搪塞过去了。是不是他们又去找你麻烦了?”
大伯母?
我愣了一下。王艳和大伯母怎么会扯上关系?
我老家和大伯家在一个城市,但平时几乎不走动。大伯一家向来嫌我们家穷,没什么来往。怎么突然打电话打听我工资?
“没有,妈,他们没找我。您别理他们就行。要是再有陌生人联系您,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知道吗?”我叮嘱道。
“知道啦,你忙你的,别操心我。”母亲答应着。
挂了电话,我稍微松了口气,母亲那边暂时没事。
但大伯母突然打听我工资,和王艳今天的出现,这两件事凑在一起,透着一股蹊跷。
王艳怎么会认识我大伯母?
她说的“关于我母亲的重要的事”,是确有其事,还是只是一个把我骗下楼的借口?
我阴沉着脸,快步走到楼下会客区。
王艳果然等在那里,这次她没像上次那样打扮,穿着普通了不少,脸上甚至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焦虑和关切。
一看到我,她立刻站起来:“周磊!”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语气冰冷,“你怎么会认识我大伯母?你去找我妈了?”
王艳被我连珠炮似的质问弄得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闪烁:“我……我没去找阿姨。是我妈……我妈跟你大伯母以前是同事,最近才联系上,闲聊时说起……说起我们的事……”
她的话漏洞百出,但我没心思深究。
“你上次说关于我妈的重要的事,是什么?”我直奔主题。
王艳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我听我妈说,你大伯母好像在打听你收入,还说……说你妈一个人在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万一出点什么事,身边没个人照应……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太好。”
她观察着我的脸色,继续说:“周磊,我知道我以前不对。但我现在是真心为你好。你们家那些亲戚,我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一个人在这边打拼,家里老人要是被他们缠上,也是个麻烦事。要不……我们还是和好吧?以后你家里有什么事,我也能帮你照应一下,毕竟是一家人……”
我简直要被她的无耻气笑了。
绕了这么大一圈,用我母亲来做文章,最终还是为了她那点龌龊心思。
“王艳,”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远点,离我的家人远点。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敢骚扰我或者我的家人,别怪我不客气。”
我的眼神可能太吓人,王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被不甘和怨恨取代。
“周磊!你别不识好歹!我……”
“保安!”我直接打断她,再次叫来了保安。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看着保安将她强行带离了公司大厅。
回到办公室,我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王艳像只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虽然伤害性不大,但极其恶心人。
而她带来的关于大伯母打听我收入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大伯一家一向势利,突然打听我收入,绝对没安好心。
难道他们听说了什么,想跑来打秋风?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跟母亲通个气,让她有个防备。
暂时把这些烦心事压下,我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星耀项目”的推进速度很快,高鹏似乎在赶时间。
几天后,项目进入了关键的谈判阶段,需要与并购标的方“星耀科技”的核心团队进行一轮深入的线上技术交流会。
我作为技术负责人,需要主导这次会议。
会议定在下午三点。
我提前进入线上会议室,调试设备。
参会人员陆续加入。
高鹏、欧阳婧,我们这边的财务、法务代表,以及对方公司的CEO、CTO等高管。
会议开始,一切按部就班。
我介绍我们公司的技术整合方案,对方提出一些疑问,我逐一解答。
气氛看似专业而融洽。
然而,在进行到某个关键的技术兼容性讨论时,对方CTO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且专业的问题,直指我们方案中一个潜在的技术风险点。
这个问题很刁钻,涉及到底层架构的一个冷门细节,连我事先准备的资料里都没有详细提及。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高鹏的脸色微沉,看向我。
欧阳婧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风险点我其实考虑过,但因为它出现的概率极低,且需要极高的成本才能彻底解决,所以在初步方案中做了简化处理。
没想到对方如此专业,一眼就看穿了。
现在如果承认风险,可能会影响谈判节奏和估值;如果强行辩解,又可能被对方视为不专业,影响信任。
就在我快速组织语言,准备用一种稳妥的方式回应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方CTO身后的虚拟背景。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书房的背景,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奖杯。
但就在书架的一角,我看到了一个极其眼熟的东西——一个限量版的动漫手办。
那个手办,我曾在赵强的办公桌上见过一模一样的!
赵强是个资深动漫迷,当时还跟我炫耀过这个很难买到的手办。
一个公司的CTO,书房里怎么会有一个和我公司前副总监一模一样、且颇为小众的限量版手办?
是巧合?
还是……
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瞬间击中了我!
难道这个“星耀科技”,和高鹏、赵强他们早有勾结?
这次并购,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所谓的尖锐提问,是为了在谈判中制造障碍,为后续高鹏主导的“特殊资金安排”铺路?或者是为了压价,方便他们利益输送?
这个念头让我脊背发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陷阱就太深了。
我之前的调查,可能只触及了皮毛。
电光火石之间,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点破这个怀疑,那会打草惊蛇。
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对着摄像头诚恳地说:“李总(对方CTO)提出的这个问题非常专业,确实是我们方案中需要重点考量的一点。坦率地说,彻底解决这个风险,需要额外的资源投入。我们内部有过评估,认为在现有框架下,风险是可控的。但如果贵方对此有更高要求,我们可以立即组织技术团队进行深度评估,并提供详细的解决方案和成本分析,这可能需要一到两周时间。”
我这番话,既承认了问题的存在,显示了专业和坦诚,又把皮球踢了回去,同时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对方CEO和CTO低声交流了几句。
然后CEO笑了笑,说:“周经理很坦诚。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后续专题讨论,先继续下面的议题。”
会议得以继续进行。
但我能感觉到,高鹏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欧阳婧则似乎松了口气,对我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会议结束后,高鹏把我叫到一边。
“周磊,刚才应对得不错。”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不过,后续对这个风险点的评估要抓紧,不能影响整体进度。”
“明白,高总,我会立刻安排。”我恭敬地回答。
“嗯。”高鹏点点头,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个‘星耀科技’怎么样?技术实力似乎比我们预想的要强一些。”
他在试探我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确实很专业。”我顺着他的话说,“尤其是他们的CTO,问题很犀利。这对我们未来的技术整合既是挑战,也是好事。”
高鹏看了我几秒钟,笑了笑:“有道理。去忙吧。”
走出高鹏的办公室,我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刚才那一刻的惊险,不亚于任何一场暗战。
那个手办的发现,像一道闪电,照亮了迷雾的一角,却也让我看到了更深的黑暗。
如果“星耀科技”是他们一伙的,那这个并购项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参与的,不仅仅是一个违规操作的项目,而可能是一个庞大的诈骗阴谋!
我必须立刻联系韩司机!
这个发现太关键了!
我走到消防通道,确定四下无人,用备用手机拨通了韩司机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但那边传来的却不是韩司机的声音,而是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陌生男声。
“周先生?”
我心头一凛:“你是谁?韩司机呢?”
“老韩暂时不方便。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对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怀疑‘星耀科技’和高鹏他们是一伙的!今天的会议可能是个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冷静:
“我们知道。”
电话那头沙哑的声音,像一块冰砸进我心里。
他们知道?
他们早就知道“星耀科技”有问题?
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往里跳?只是为了拿到高鹏资金操作的确凿证据?
这太冒险了!如果这是个骗局,整个项目都可能爆雷,到时候我这个技术负责人,第一个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你们知道?那为什么……”我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有些发颤。
“周先生,”沙哑声音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有些路,必须走。有些戏,必须演完。你的发现很好,证实了我们的判断。但这改变不了计划。继续你的工作,盯紧资金流向,特别是高鹏下一步可能会加快动作。”
“加快动作?什么意思?”
“打草惊蛇了。”沙哑声音简短地说,“你今天的应对很聪明,但也可能引起了他们的警惕。高鹏是个多疑的人,他可能会提前收网,或者……清理障碍。你自己小心。”
清理障碍?
是指我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那我现在算什么?鱼饵吗?”我忍不住压低声音质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是拿回钥匙的人。这把钥匙,能打开锁,也能砸碎锁。怎么选,看你自己。但记住,现在撒手,死路一条。走下去,还有生机。”
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我靠在冰冷的消防通道墙壁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拿回钥匙的人?
是指我碰巧拿到那个藏有高鹏受贿视频的U盘?
还是指我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被卷入了这个漩涡?
我感觉自己像一颗棋子,被无形的手摆在棋盘上,进退两难。
撒手是死,走下去可能也是死。
但走下去,至少还能拉几个垫背的。
我咬咬牙,抹了把脸,重新挺直脊背。
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高鹏可能会加快动作,也可能会对我下手。
我必须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回到办公室,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处理日常事务,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我发现,欧阳婧来找我讨论项目细节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
她的问题依旧专业,笑容依旧得体,但我总觉得,她那看似不经意的目光扫过我电脑屏幕或桌面的频率,比以前高了。
她在观察什么?
是高鹏授意她监视我?
还是她本身就是“老板”那边的人,在确认我的状态?
我无法判断,只能更加小心。
所有重要的发现和记录,我都用加密软件处理后,通过多个跳板IP,发送到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云端密室。
那个藏有原始视频的U盘,被我转移到了一个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公司档案室,冯伯那个堆满杂物、几乎没人会进的休息室储物柜夹层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几天后,高鹏果然加快了动作。
他召集核心小组开会,宣布由于市场竞争激烈,需要尽快完成对“星耀科技”的收购,要求将原定的一些尽职调查流程压缩,并准备启动第一笔大额预付款的支付程序,金额高达数亿。
这个决定极其冒险和不合理。
压缩尽调意味着无法充分识别风险,而支付巨额预付款,一旦对方有问题,资金很可能血本无归。
小组里有几位资深财务和法务人员提出了质疑。
高鹏却一意孤行,态度强硬:“这是战略决策!时间不等人!风险可控!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他看向我:“周经理,技术层面,有没有问题?能否保证接收后的顺利整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如果我支持高鹏,就等于在技术层面为这个冒险决策背书,将来出事,我难辞其咎。
如果我反对,立刻就会成为高鹏的眼中钉,他很可能马上就会“清理”我。
我沉吟片刻,迎着高鹏看似信任实则逼迫的目光,缓缓开口:
“高总,从纯技术角度,只要‘星耀’方面配合,整合的基础是存在的。但是,”我话锋一转,“任何技术整合的成功,都建立在信息对称和充分准备的基础上。目前尽调流程压缩,我们对‘星耀’某些底层代码和核心专利的潜在风险了解不足,仓促支付大额预付款,一旦后续发现重大技术瑕疵,我们可能会非常被动,甚至陷入知识产权纠纷。”
我的回答很技术,很客观,既没有直接反对高鹏,也明确指出了风险所在,把球踢回给了高鹏和“星耀”方面。
高鹏的脸色阴沉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技术问题可以在支付后解决!我相信周经理的能力!”
他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财务、法务,立刻准备支付文件!周经理,你这边全力做好技术接收准备!”
会议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我知道,高鹏已经不耐烦了,他要在董事会可能介入前,快速完成这笔交易,将资金转移出去。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在他支付那笔巨款之前,拿到确凿证据,或者阻止他。
会后,我借口需要更详细的“星耀”技术资料,联系了对方CTO的助理。
在沟通中,我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李总书房那个限量版‘雷霆战神’手办真不错,我有个朋友也收藏了这个,很难买到。”
对方助理显然愣了一下,才回复:“啊……是吗?李总确实喜欢收集这些。”
她的反应有一丝不自然的停顿。
这更加深了我的怀疑。
真正的技术大佬,助理会对老板的手办这么了解?还下意识地确认?
这更像是一种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这个“星耀科技”,八成是个空壳子,或者至少,这个CTO是假的。
当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试图从公开渠道挖掘更多关于“星耀科技”及其核心团队的信息。
但对方伪装得很好,信息很少。
深夜,办公楼里静悄悄的。
我准备关电脑离开,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打来的。
这么晚打电话,我心里一紧,立刻接通。
“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惊慌和哭腔:“阿磊!刚才……刚才有好几个人来砸门!很凶!说你欠了高利贷,让你赶紧还钱!不然就……就不客气!我吓得没敢开门,他们砸了一会儿才走……阿磊,你到底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血直往头上冲!
高利贷?
我怎么可能欠高利贷!
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是高鹏的手段!他等不及了,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逼我就范,甚至用我母亲来威胁我!
“妈!您别怕!我没事!我没欠任何钱!那是骗子!是坏人!”我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和恐惧,尽量让声音平稳,“您听着,现在立刻锁好门,谁敲也别开!我马上报警,让警察过去看看!再联系隔壁张叔张婶,让他们帮忙照应一下!”
“报警?好好……阿磊,你千万别做傻事啊……”母亲的声音还在颤抖。
“妈,你放心,我没事,是工作上的竞争对手使坏。我很快处理完。”我安抚好母亲,立刻挂了电话。
我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高鹏!你够狠!
动我可以,动我家人,触我逆鳞!
我立刻给我老家的一个发小,现在在派出所工作的同学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请他立刻派人去我家附近巡查,并加强对我母亲住所的巡逻。
同学很仗义,马上答应了。
然后,我直接拨通了韩司机的电话。
这次,接电话的是他本人。
“周先生?”
“高鹏派人去骚扰我母亲了!冒充高利贷!”我几乎是低吼出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让我家人跟着担惊受怕?”
韩司机沉默了几秒,声音凝重:“我们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这么下作。地址可能是在调查你背景时泄露的。‘老板’会处理。”
“怎么处理?我要的是立刻、马上确保我母亲绝对安全!”我寸步不让。
“给我十分钟。”韩司机说完挂了电话。
等待的十分钟,像十年一样漫长。
我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回老家。
九分多钟后,韩司机电话回了过来。
“解决了。那几个人不会再出现。你母亲那边,会有‘老板’的人暗中保护,绝对安全。”
他的语气很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确定?”我追问。
“确定。‘老板’最恨这种手段。”韩司机顿了顿,“这也说明,高鹏狗急跳墙了。他可能很快会有大动作。你准备好。”
“我需要做什么?”
“拿到他签发支付指令的最终文件,最好是亲笔签名或不可抵赖的电子签名。以及,找出他和‘星耀’背后真实控制人联系的证据。时间不多了。”
结束通话,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依然悬着。
“老板”的能量似乎比我想象的还大,能这么快解决千里之外的麻烦。
但这更让我觉得,自己卷入的争斗,层次高得可怕。
我再次给母亲打电话,确认了确实有警察去过,附近也安静了,才真正放下心。
母亲惊魂未定,但语气稳定了不少。
经过这一夜,我彻底明白,我没有退路了。
高鹏已经撕破脸,用了最底线的手段。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第二天,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上班。
但暗地里,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
高鹏见到我,居然还笑着打招呼:“周经理,脸色不太好啊,注意休息。”
那笑容,虚伪得令人作呕。
“谢谢高总关心,昨晚看资料睡得晚了点。”我平静回应。
一整天,我都在密切关注支付流程的进展。
财务部门已经在准备文件。
我知道,最终签批的时刻快到了。
下午,欧阳婧来到我办公室,送一份需要我会签的普通文件。
签完字,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我说:“周经理,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说。”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真诚的关切?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
“谢谢,还好。项目关键时刻,大家都一样。”我滴水不漏。
欧阳婧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下,背对着我,轻声说了一句:“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别做傻事。”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还是提醒?
这个欧阳婧,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下班后,我没有立刻离开。
我预感今晚可能会有事发生。
果然,晚上八点多,我收到公司系统提示,那份数亿资金的支付申请单,已经流程走到高鹏那里,状态是“待审批”。
他要在今晚签字!
我立刻打开远程监控软件(我冒险在高鹏办公室盆栽里放了个微型探头),连接上。
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高鹏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
他似乎在打电话,脸色严肃。
“……放心,流程都搞定了,今晚就过去……嗯,我知道,那边都安排好了……周磊?哼,他算个什么东西,等钱过去,他也就没用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他果然要动手了!而且听这意思,事后还要处理我!
就在这时,高鹏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高鹏皱了皱眉,对着电话说了句:“先这样。”然后挂了电话。
“进。”
门开了,进来的人,让我大吃一惊——
竟然是欧阳婧!
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高总,这份加急的公关简报需要您签个字。”
高鹏明显有些不耐烦:“放桌上吧,我待会儿看。”
欧阳婧却没有离开,反而走近几步,将文件放在高鹏面前,顺势俯身,指着文件某处,似乎在解释什么。
这个动作,挡住了探头的部分视线。
就在这一瞬间,高鹏拿起笔,快速在那份支付申请单上签了字!然后熟练地操作电脑,点击了“确认”!
他完成了支付审批!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欧阳婧是故意的?
她用那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做掩护,帮高鹏制造了签字的时机和环境?
她和高鹏是一伙的?
那她之前对我的那些暗示和“关心”,全是演戏?
巨大的震惊和被骗的愤怒席卷了我。
欧阳婧直起身,拿起签好字的公关简报,笑容依旧:“谢谢高总,不打扰您了。”
她转身离开,出门前,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探头隐藏的方向。
高鹏在她走后,立刻拿起内部电话,语气急促:“支付指令我已批准,立刻执行!对,最快速度!”
完了!
资金要转出去了!
我必须立刻行动!
我猛地站起身,抓起那个备用手机和存有所有证据的加密U盘,冲出办公室。
我必须马上找到韩司机,或者那个“老板”!
现在只有他们能阻止这笔交易,或者抓住高鹏的把柄!
我刚跑到电梯口,电梯门“叮”一声开了。
里面站着两个人,都是生面孔,穿着黑色的西装,眼神凌厉。
“周磊先生吗?”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冰冷。
“你们是谁?”我警惕地后退一步。
那人亮出一个证件晃了一下,速度很快,我没看清。
“我们是公司监察部的,有些关于赵强案子的问题,需要你立刻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监察部?
在这个时候?
我心头警铃大作!
这绝不是巧合!
是高鹏!他想在资金转移后,立刻把我控制起来!让我无法发声!
“我现在有急事!明天再去!”我试图强硬。
但那两人已经一左一右夹住了我,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我的胳膊。
“周先生,请你配合。否则,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他们的力气极大,我根本挣脱不开。
我被他们半强迫地推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向下运行。
我看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心沉到了谷底。
高鹏的计划,一环扣一环。
支付资金,控制我。
他要把所有退路都堵死。
我现在该怎么办?
电梯到达一楼。
门开了。
大厅里灯火通明,前台已经下班,只有保安在。
那两个“监察部”的人夹着我,朝大门走去。
就在我们即将走出旋转门的时候,门外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
几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公司门口,挡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灰色风衣、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
他身后的人,动作迅捷,隐隐将我们包围。
抓住我的那两个人脸色瞬间变了。
灰色风衣男人径直走过来,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两人,最后落在我脸上。
“周磊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是。你是?”
灰色风衣男人亮出一个证件,这次我看清了——是某个特殊经济调查部门的标志!
“我们是特别调查组的。”他语气冰冷,“现在怀疑宏远科技副总裁高鹏,涉嫌巨额职务侵占和商业欺诈。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他身后的两人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从那两个“监察部”的人手中接过了我。
那两人试图反抗,但看到对方出示的证件和人数优势,立刻怂了,脸色惨白地被控制住。
局势在瞬间逆转!
我看着眼前的灰色风衣男人,心脏狂跳。
特别调查组?
“老板”的人?
还是……
灰色风衣男人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淡淡地说:“有人提供了非常详实的举报材料。你手上的证据,很关键。”
他看了一眼我紧紧握在手里的加密U盘。
我明白了。
游戏,真的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
我看着高鹏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高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被带上了特别调查组的车。车内气氛严肃,没人说话。灰色风衣男人——他让我称呼他“老陈”——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车子没有拉响警笛,平稳地汇入车流。
我紧紧握着那个加密U盘,手心全是汗。脑子里乱糟糟的,高鹏、欧阳婧、王艳、母亲受惊吓的脸、还有眼前这位老陈……各种画面交织。高鹏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支付成功了,他是不是正志得意满?他知不知道调查组已经来了?
“不用担心。”老陈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资金虽然转出去了,但还在可控范围内。我们的人已经冻结了接收方的部分账户。”
我猛地转头看他:“你们能冻结?”
“嗯。”老陈淡淡应了一声,“‘星耀’背后的空壳公司,我们盯了很久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调查组早就盯上高鹏和这个骗局了!那个“老板”,难道是和调查组一伙的?他提供证据,是为了促成这次收网?
“那个……给我提供证据的‘老板’……”我试探着问。
老陈睁开眼,看了我一下,目光深邃:“做好你该做的。不该问的别问。”
我识趣地闭上了嘴。这些人的世界,水太深了。
车子没有开往公安局或者检察院,而是驶入了城郊一个不起眼的招待所。我被带进一个房间,里面布置简单,只有桌椅和一张床。老陈让我把U盘里的证据展示给他们。
我连接电脑,输入密码,调出视频、财务截图、聊天记录,以及我这段时间记录的“星耀项目”资金流向异常点。
调查组的技术人员仔细核查着,老陈在一旁看着,脸色凝重。
“这些证据很关键,尤其是高鹏亲自签字的支付指令和这些聊天记录。”老陈指着屏幕,“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欧阳婧……”我忍不住问,“她也是你们的人?” 我始终忘不了她掩护高鹏签字的那一幕。
老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作用。做好你的证词,指证高鹏。”
这时,老陈的手机响了。他走到窗边接听,嗯了几声,脸色微变。
挂了电话,他走回来,语气严肃:“高鹏可能察觉了。我们安排在宏远附近的人报告,看到高鹏的司机——就是那个姓韩的,开车载着高鹏离开了公司,方向是机场。”
机场?他想跑?
“支付刚成功他就跑?这么急?”我感到意外。
“可能不只是因为支付成功。”老陈眼神锐利,“也许他感觉到了别的危险。或者……他背后还有人给他报了信。”
背后还有人?我想到高鹏和那个“星耀”CTO的勾结,想到那个神秘的“老板”,想到欧阳婧暧昧不明的立场……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
“立刻通知机场方面,严密布控!绝不能让他离境!”老陈对手下命令道,然后看向我,“周磊,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机场。可能需要你当场指认。”
我们立刻出发,几辆车风驰电掣般驶向机场。
路上,老陈不断接收着各方面的汇报。
“高鹏的车已经到达机场出发层。”
“他买了最近一班飞往新加坡的机票,一小时后起飞。”
“他通过了普通安检,正在VIP候机室。”
“他身边只有司机韩某,没有其他人。”
我的心提了起来。如果让他上了飞机,就麻烦了。
到达机场,我们一行人快速通过特殊通道,直奔VIP候机室。
候机室门口有工作人员把守,老陈亮出证件,低声交涉了几句,我们被放了进去。
VIP候机室里人不多。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沙发上的高鹏。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焦躁和……得意?他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
韩司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面无表情,像一尊雕塑。
老陈带人径直走过去。
“高鹏副总裁。”老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鹏抬起头,看到老陈和我们这一行人,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露出一丝惯常的、带着疏离的笑容。
“陈组长?这么巧?你们这是……出差?”他装糊涂。
“不是巧。”老陈亮出拘留证,“高鹏,你涉嫌巨额职务侵占、商业欺诈,现在正式对你采取强制措施,请你回去接受调查。”
候机室里其他旅客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高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陈组长,说话要讲证据!我是宏远科技的副总裁,我为公司立下过汗马功劳!你们这是污蔑!”
“证据?”老陈冷笑一声,指了指我,“你的老下属周磊,以及我们掌握的大量书证、视听资料,足够让你把牢底坐穿。你指使赵强诬陷周磊,操纵‘星耀项目’进行利益输送,刚才签批转出的那笔数亿资金,就是铁证!”
高鹏的目光猛地射向我,像淬了毒的刀子。
“周磊!是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早就该把你弄死!”他彻底撕下了伪装,气急败坏地吼道。
韩司机上前一步,挡在高鹏身前,眼神警惕地看着我们。
老陈带来的人立刻呈包围态势。
“高鹏,放弃无谓的抵抗吧。”老陈语气冰冷,“你的司机韩某,恐怕也自身难保。”
高鹏看看老陈,又看看我,再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调查员,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证据?铁证?你们以为你们赢了?”他猛地收住笑,脸上露出一种疯狂的狰狞,“我告诉你们!没那么容易!我完了,你们也别想好过!有些人,你们动不了!”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似乎想拨号。
“拦住他!”老陈厉声喝道。
离他最近的一个调查员立刻上前抢夺手机。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司机,突然动了!
他不是帮高鹏,而是猛地一个手刀,精准地劈在高鹏拿着手机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高鹏凄厉的惨叫,手机脱手飞了出去。
紧接着,韩司机动作快如闪电,一个利落的擒拿,将高鹏的胳膊反拧到背后,将他死死按在了沙发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韩司机……他……
高鹏被制住,脸贴在沙发扶手上,扭曲变形,难以置信地嘶吼:“韩东!你他妈敢阴我?!”
韩司机,也就是韩东,面无表情,膝盖顶在高鹏后腰,让他动弹不得,然后看向老陈,平静地说:“陈组长,嫌疑人高鹏试图销毁证据并反抗,已被制服。”
老陈似乎对这一幕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干得好,韩东同志。”
同……志?
我彻底懵了。
韩司机韩东,竟然是调查组安插在高鹏身边的卧底?!
那之前那个“老板”……那个沙哑声音……
我猛地看向老陈。
老陈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
高鹏被戴上手铐,像死狗一样被拖了起来。他还在不甘地咆哮、咒骂,但已经无人理会。
他被迅速带离了VIP候机室。
老陈走到韩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老韩。这次多亏了你里应外合。”
韩东笑了笑,那笑容终于有了点温度:“分内事。就是这老小子疑心病太重,差点露馅。”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周先生,之前多有得罪,形势所迫。”
我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切的转折太快,太戏剧性了。
所以,一直以来,那个神秘的“老板”,很可能就是调查组?或者是调查组合作的某个线人?韩东是执行者。他先是冒充私家侦探给我递送赵强的罪证,帮我稳住阵脚,然后又以司机身份潜伏在高鹏身边,收集核心证据,并在最后关头阻止高鹏逃跑或联系同党?
那欧阳婧呢?她在那关键签字时刻的出现,是巧合,还是……
仿佛为了解答我的疑问,候机室的另一个入口,走进来一个身影。
正是欧阳婧。
她换了一身便装,神色平静,径直走到老陈和韩东面前。
“陈组,韩哥。那边都控制住了,财务总监和几个关键经办人,一个没跑。”她汇报道,语气干练。
然后,她看向我,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歉意的笑容:“周经理,抱歉,之前瞒着你。我是经侦总队的欧阳婧,奉命潜入宏远科技,配合韩哥调查高鹏案。”
我看着她,大脑再次宕机。
欧阳婧……是警察?
那个漂亮、干练、似乎对我有点意思的公关部同事,竟然是卧底女警?
她之前所有的试探、关心、若即若离,全都是任务需要?是为了观察我,评估我是否可靠,或者只是为了不引起高鹏怀疑而做的戏?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被蒙蔽的恼怒,有恍然大悟的释然,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所以……你之前提醒我别做傻事……”我涩声问。
“是真的提醒。”欧阳婧的眼神很真诚,“高鹏很危险,我们担心你掌握证据后会冲动行事。同时也希望你能坚持住,成为扳倒他的关键证人。”
老陈接过话头:“周磊,你提供的证据非常关键,尤其是你冒险记录的资金流向和最终识破‘星耀’骗局,立了大功。现在高鹏落网,但案件还没完,他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鱼,需要你继续配合调查。”
我点了点头,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虽然过程充满惊险和欺骗,但结果是好的。高鹏这个祸害终于被揪出来了。
“我会全力配合。”我郑重承诺。
高鹏被捕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宏远科技乃至整个业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新闻铺天盖地,都在报道这起涉案金额巨大的商业罪案。
我作为关键证人和“卧底英雄”,虽然名字被保护了,但在公司内部已经不是秘密。
杨总代表公司高层找我深谈了一次,一方面感谢我的正直和勇敢,另一方面也安抚我,承诺公司会妥善处理后续事宜,并对我委以重任。
赵强等人的案子也被重新审理,数罪并罚,下场可想而知。
那些曾经嘲笑过我、排挤过我、或者在高鹏得势时巴结过他的人,现在见到我,眼神里都充满了敬畏和复杂。
我并没有太多扬眉吐气的快感,反而有种经历大风大浪后的疲惫和平静。
我搬了家,换了个更安全、环境更好的小区。
母亲那边,我也把她接来了身边住一段时间,压压惊。看到儿子没事,还成了“英雄”,母亲终于放下了心,脸上也有了笑容。
王艳和她家,似乎终于彻底消停了。听说她大伯母那边也没再敢来骚扰。也许是被这场风波吓到了,也许是终于认清现实,知道我这块“肥肉”不是他们能惦记的了。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之前更好。
但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一周后,我受邀去经侦总队补充一些证词细节。
接待我的还是老陈和欧阳婧。
公事谈完,老陈有事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欧阳婧。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看着她脱下警服后,换上的常服,依旧明艳动人,但身上那股干练飒爽的气质更突出了。
“周经理,以后……就叫你周磊吧。”欧阳婧笑了笑,给我倒了杯水,“案子基本清楚了,高鹏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牵扯出的几个保护伞也在调查中。这次真的多亏了你。”
“是你们计划周详。”我摇摇头,“我只是恰逢其会。”
“不是恰逢其会。”欧阳婧看着我,眼神认真,“是你的坚持和底线。在高鹏那种压力下,很多人可能就屈服了。但你守住了,而且找到了关键证据。”
她顿了顿,语气略带歉意:“之前……为了任务,有些地方可能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向你道歉。”
我知道她指的是那些看似暧昧的互动。
“没事,工作需要,理解。”我大度地摆摆手,心里那点疙瘩也散了。本来就是一场戏,何必当真。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我准备告辞。
欧阳婧送我到门口。
就在我拉开门的时候,她忽然在后面叫住我。
“周磊。”
我回头。
她站在那儿,灯光勾勒出她姣好的轮廓,脸上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表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如果……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就是欧阳婧本人……想请你吃顿饭,算是道歉和感谢……你,会赏光吗?”
我愣住了,看着她眼中那抹不同于任务需要的、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微光。
窗外,阳光正好。

